亨利的声音猛然变高，同时还带着震惊和质疑，即使是线条也盖不住他惊恐的表情。
“什么....什么意思。”罗辑完全没有料到亨利会说出这句话，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，只是无意识地问了一句。
但亨利明显比他更快恢复理智，他冷着脸注视着罗辑，似乎已经识破了他的“伪装”。
“别装了，你不是罗辑，说吧你到底是谁。”
罗辑分明从这句话中察觉出了寒意，那感觉就好像被人看透一般，让人很不舒服。
他此时也强行压下不安和惊讶，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，思索着是哪里出了问题。
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，亨利已经从他的表现认定了自己的猜测，但他却并未因此高兴，反而更加恐惧，所以也不说话。
气氛突然由热烈激动的讨论变成了可怕的沉寂，两个人的大脑都在高速运转，罗辑在想亨利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，亨利则是在拼命思考如何面对未知生物。
刚才的谈话一句句在罗辑的脑海里回放，推敲着每一句话，从中找出自己的漏洞。就在他快要找到答案的时候，亨利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出声了。
“你很年轻，罗辑，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，可能是三体人，也可能是其他什么星球、或者文明的人，姑且叫你们‘人’。
你伪装的很好，无论是形态、行为举止、爱好，与人类都一模一样，所以没有人在过去的时间里发现你的异常。
我猜猜，你可能.....也许是你们，在智子到达前就代替了罗辑，无论是取代他的意识还是身体，总之现在你是罗辑。
三体人发现了你，然后所以会畏惧你，你的文明，所以才不择手段杀掉你，对吗？是的，你不是人类，人类不会对三体人产生威胁吧！”
亨利的语速极快，声音更是一直颤抖忽大忽小，如果这是现实，那他一定是脸色惨白、甚至马上就要晕过去。
他几乎是强忍着恐惧，冒着死亡的风险提出质问，并且已经随时准备好被抓走，然后就是无尽的折磨。
正要想出个眉目的罗辑被这么一打断，整个人也愣在那里，呆呆地听完亨利的话然后不知所措。
这个一百多岁的老头儿不缺乏想象力，但很可惜从一开始就错了一点，那就是罗辑是人类，地地道道的地球人类。
从他的话看来是把罗辑当成了伪装的外星人，所以才会出现如此恐惧的状态，生怕他或者人类因此受到伤害吧？
不过他没有立即解释，而是等亨利说完后才用平淡的语气问他：“我们先不去管你说的是否属实，我首先想知道，你是怎么发现异常的？
你先告诉我，然后我就告诉你我的身份，等价交换如何？”
不含感情的语气让亨利几乎肯定，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，但他却也不知所措，就算他见过许多大人物，但是外星人是真的没接触过。
外交是个极其敏感的工作，一生都在和外国打交道的亨利更是深信这一点，所以他知道自己得小心应对，避免触及对方的禁忌。
几次想问“你们会灭绝人类”之类的话，但他还是忍住，回答罗辑的问题。
“呼....”他先是长呼一口气，然后摸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胸腔，平复了下心情。
“你...我还是叫你罗辑吧，你的伪装几乎天衣无缝，但是今天你的表现很不正常，就在你告诉我宇宙公理的时候，我就觉得哪里不对。”
认真倾听的罗辑微微瞪大了眼，身体不由得前倾。
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不对？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！
没有理会罗辑的眼神，亨利继续说下去。
“人类、所有人，无论是什么样的人，都没有对于宇宙社会学的正确认识，因为我们连太阳系都没走出去，除非是疯子或者骗子，没人敢说自己有‘公理’。
可是你最开始设立条件的时候就不一样，虽然说是假设，但是你的表情和语气告诉我你对此深信不疑，认为这是事实存在的。
你是面壁者，并且是社会学家，应该更加严谨才对，但却如此笃定，这是不正常的。”
“可这并不是什么很可疑的地方，这在人类身上也很可能发生，正如你所说，我是社会学家，也许是我自己研究出来并认为正确呢？”
“是的，这仅仅能让我略微感觉不对，但并不是全部。”亨利点点头，然后顿了一下，脑海中梳理着组合话语。
罗辑看着自信的他，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面壁者被破壁的感觉，此时的亨利真的就好像破壁人一样，一层层揭开他身上的神秘。
这种感觉令人恐惧，但此时的他却微微有些激动。
“你的自信贯穿你所有的话，每一个假设的条件都是，这是委婉的表现，这是在诱导我去思考，但当时我沉迷于宇宙的真相，没有去管这些。
你最大的破绽是光速，光速不可超越理论。”
说到这里亨利有些激动，原本的恐惧渐渐散去，变成了发现未知的喜悦。
“你是个社会学家，如果说猜疑链和信息有限论还是基于你社会学知识的推导，但是宇宙规则你是不可能推出来的。
你不是科学家，而且越是严谨的科学家越会保持理论的相对性，而不是对一个公理深信不疑。
光速不可超越是人类不可能得出的结论，虽然我们还没有观测到超光速现象，但是现有的科学也不能证明光速就是极限。
科学界有一个公认的认知，那就是人类的科学依然处于低级阶段，这一想法随着三体危机更加深刻，我们甚至目前的理论和技术都是极其落后的，和宇宙顶尖相比如同微尘一样不起眼。
那么，是多么强大的科学基础、多么自信的文明，才能得出如此笃定的发言？
就在我说话的时候，我已经想起了雷迪亚兹的咒语，这是助手给我随口说起的一件趣事，但现在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
雷迪亚兹破解了秘密，然后去验证它了，所以受到了袭击，这也是你们做的，是不是？
自信，你的自信和对理论的肯定暴露了你自己，正是因为如此，我才发现了你的两个疑点之一。”
“之一？”
已经满脸震撼的罗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，惊讶道。
他是真的没想到亨利想的那么歪，已经把他看做高级文明的外星人，并且还成功罗辑自洽，这脑洞确实很大。
或许相比他，亨利更当得起“罗辑（logic）”这个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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