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比如,崇祯时有个大臣叨逼个没完,皇帝好不容易逮空插了一句,然后大臣一激动回了句:“等小弟说完了再说”。
可见他们的日常用语跟老百姓一样,并不文绉绉。
……
标点符号一直没正规起来的原因或许跟保留文言文类似。反正文人从上小学起就专门学断句,看书不是障碍。
可没有标点,总归会有断错的时候,太不方便了。
比如——
“此间乐不思蜀”——“此间乐?不!思蜀!”
当然那是扯淡,正经的,“……与父老约法三章……”怎么断?
“与父老,约法三章”;“与父老约,法三章”。
粗略看去没啥区别,可后人分别解读就有歧义了。
一个是把之前的多少多少条律法简化到只剩三章;一个是约定仅有三章律法。解读不同,后续就会产生一系列影响。
再有,“奔辽西乌桓触自号幽州刺史”。
《三国演义》罗贯中断句:奔辽西,乌桓触自号幽州刺史。
正确断句:奔辽西乌桓,触自号幽州刺史。
没有乌桓触,人家名字是焦触。乌桓是地名。因为断句错误,意思差到天上地下。
老罗弄错的还有寿亭侯关羽、长史杨大将等。
如果说一部小说不打紧,那圣人语录呢——
“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”。
这个就更出名了,不同断句甚至能产生颠覆性的后果。
还有绘画上的“谢赫六法”,大概就断错句了,然流传甚广,已成定论,难以撼动。
还有很多断句问题成了千古悬案,从古代到明代到清代到近代到现代到将来,争论不休,多少大学者都定不下来。
别的不提了,单把李自成的老朋友鲁迅先生拉出来做个结尾。
他曾讽刺刘大杰、林语堂给《袁中郎全集》弄标点断错句子——
“人古而事近的,就是袁中郎。这一班明末的作家,在文学史上自有他们的价值和地位。而不幸被一群学者们捧了出来,颂扬,标点,印刷,‘色借,日月借,烛借,青黄借,眼色无常。声借,钟鼓借,枯竹窍借……’
借得他一榻胡涂。正如在中郎脸上画上花脸……”
(大概正确断句为:色借日月,借烛,借青黄,借眼;色无常。声借钟鼓,借枯竹窍...)
……
韩霖刚处理完几件公事,童生王纪又送来一份底稿——
《孔夫子复生,一脚将衍圣公踹进茅坑吃屎》
韩霖看得津津有味。
文章前面比较了历代儒家之不同,后面就开始胡扯。老韩不得不提起红笔在稿子上画个X。
好看归好看,可内容实在是太过分了。
孔府鱼肉百姓、欺男霸女是有的。明朝大家王世贞就非常愤怒的说:夫使贪纵放僻,败伦乱纪之人而称孔子徒,乳臭之人鲜衣怒马而后孔氏,而曰尊之厚之,于乎,不以桀哉!
某些孔家人可以千刀万剐。
他们有错归有错,写出来没问题,可居然说孔家被蒙鞑换种了!?这让“万世师表”情何以堪?
韩霖明白李自成编写各种册子的用意,可实打实的黑材料已经足够用了,犯不着胡诌这些不着调的玩意儿。下作!
“此稿不能用,你回去再斟酌斟酌。”
王纪小心翼翼问:“那副对联能不能采用?”
上联:前降蒙元,昨降逆明,何足道哉。方明白:善劝进家有余庆。
下联:孔曰成仁,孟曰取义,全都忘了。只记得:识时务者为俊杰。
横批:万世师表
自古以来,没有哪方势力能抢在衍圣公投降之前占领曲阜。
韩霖叹口气,“大统领一直教导我们要实事求是、言必实证。既然有据可查,那也不用为尊者讳。”
王纪挺高兴,看来自己写的对联还不错。等下个月新报纸筹划好,自己稳稳当当去做个主编。
这就是“从龙”早的好处。我一个童生怎么了?你们一帮秀才、举人还不是在我手底下混饭吃?
王纪就是当初状告亲戚不缴佃租的那位。现在月薪三两银,小日子美滋滋。老娘也不用再辛苦的给人炼硫磺了。
忙乎完这边的事,后半晌韩霖再去书院讲学。
“上一课我们讨论了什么是'阶级',今天我们讲一讲‘国家’。”
“所谓国家,是介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……”
前所未有的新理论冲击着学子们的头脑。
别说他们了,连讲课老师韩霖都被冲击的不行不行;书院院长张慎言更是惊呼短毛实乃妖孽。
单说“国家”定义,细思极恐啊!
皇帝和老百姓可不就是剥削阶及和被剥削介级吗?
农民给皇帝种地供养他,皇帝为了防止农民反抗推翻自己,可不就得建立朝廷、官吏、军队、监狱等,把老百姓关起来?这不就有了国家吗?
这个定义真是太残酷太现实了,赤果果的一点面子都不留。
问题是,短毛将来不一样要登基当皇帝?他怎么敢把这些血淋淋的思想传授出来?
还有“抿主”,人人当家做主?一人一票选举?
可是短毛在书里说:民主总是属于统治介级的,体现统治阶及的意志和利益,被统治介级不可能享有管理国家的权力。
瞎说什么大实话!
韩霖、张慎言等人被震了又震,惊了又惊,都快麻木了。
大统领牛逼就完了!
还有,短毛让众人编纂中学教科书,要点都由他提供。
比如地理教科书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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