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既晚，尾声潮落。
整个宴席的后半场很热闹，钱才端着酒杯敬了一圈，大家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，这个每日被军歌洗礼的孤寂小院仿佛被唤醒，大家都乐在其中，重新对这个支撑了不少人成长的大家庭重燃信心。
信心里有老爷子的态度，也有钱才这个新鲜强壮血脉的注入，大家都有些沉浸在这种许久未见的团结带给人的信念感中。
觥筹交错后，有些微醺的钱才牵着胡蔚，跟老爷子道了个别，老爷子今天很高兴，难得享受一家子从上至下的真诚欣喜，让他以后常来。
还有一句低声嘱咐，不要拖沓，早点结婚，要孩子。
胡蔚则简直不相信她的自由就从这个春节开始，得知能和钱才一起回沪上时，拉着钱才问了又问，问了又问，随后说要回沪上好好弄弄家里，要去吃好吃的，唠唠叨叨，唠唠叨叨。
钱才甘之若饴的耐心听着他这辈子都没有听过的这么多唠叨。
随后还听了胡道远一番交代，成瑾梅的一番感慨。
老丈人的交代为“把胡蔚送回沪上，路上慢点开，年后她就去你公司上班，把你的房子收回去，别让我难做。”
丈母娘的感慨为“钱才，说真的，我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，你喜欢胡蔚，就要保护好她，还有，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，在到达最高峰之前，要低调，到了最高峰之后，更要谦虚，不要像你之前跟我说话一样挑衅别人，尤其是有能力的人，这很危险。”
钱才自然知道他能顺顺当当进了这个院子有多大的侥幸成份，当即对丈母娘表示，以后一定小心行事，谦虚低调。
三分真诚吧属于是。
罗马当然不是一天建成的，但是人家靠人力，我会开挖机。
来也匆匆，走也匆匆。
来时趁着夜，赶了十几个小时，来吃了一顿饭，走时也趁着夜，急不可耐的要把胡蔚带入自己的生活。
两人上的是奔驰，把宾利留在了院外，李广平把车上的东西也收到了奔驰车里。
…
“你把车留给爷爷了？”
车刚出院子，胡蔚就惊讶问道。
钱才看了她一眼，笑道“他们要去周家，我又不能参与，总得留点什么东西，替我提醒提醒老爷子。”
胡蔚星眸弯起，像两半张月亮。
“你也太小心了，爷爷都当着这么多人收你的礼了，不会反悔的。”
钱才转头，看着看着就痴了。
他前世的后几年里，每次过节结束后，总会有种狂欢之后的落寂感，离开后还是要一个人走路，一个人吃饭，一个人面对未知的种种，席卷而来的孤寂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。
那时候他会想，要是有那个人陪他喝醉，一起回家，一起睡觉，一起在第二天醒来，该有多么好。
此时人在旁边，就差了一瓶红酒和一张床。
不，不是红酒，应该开一瓶香槟庆祝吧。
刁民的胜利。
“嘿，傻子。”胡蔚嘻嘻笑着，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钱才鼻子忽然抽了抽，吸进一丝来自她手腕处被手心捂热的温热香气。
紫顶龙牙草，也叫马鞭草，被早期基督徒称为“十字架草药”，也被意大利女巫称为“月神黛安娜的圣草”，传说有驱魔的作用，实际点的作用则是能散血通脉，清热解毒，轻缓心态，还能驱虫。
本身没什么香味，即使开花，也很淡，但和柠檬草在一起，很有沉馥异香。
胡蔚一直很喜欢这个味道，钱才更是痴迷，因为这是胡蔚的味道。
但钱才有单独闻过马鞭草香水的味道，没有胡蔚身上的这么好闻，可能是经过了体温加持，散发了中后调。
钱才贪婪地又吸一口，胡蔚意识到不对，以为他犯了色心，有些娇羞地收回了手，连李广平听到这阵沉默的响动，都把后视镜抬了起来，但他又好像彻底醒酒了一般，靠在座椅上缓缓开口。
“老李，以后这个后视镜不要抬起来了，危险得很。”
老李立即把后视镜放下来，点了点头。
老李胆子不大，今天军大院都死活不敢进，吃着饼干在车上待了好几个小时，此刻也静悄悄的，不敢开口进入两人的话题。
整个过程说得长，其实也就二十来秒钟，离开军区的路都没走完半截。
钱才看了看远处的院大门，想起她刚才讲的话，笑着道。
“你爷爷其实是个挺复杂的人，他本来不该住在这个院子，配不上他的级别，我以为他就是想落叶归根，但你爸跟我说，他是不想见那帮老战友，人家子孙混得好，有钱了，他不高兴，混得不好，穷的，他也帮不上什么忙，换微博上的一句流行语就是又怕兄弟苦，又怕兄弟开路虎。”
胡蔚听了这话，好像想起了什么，乐了起来，含韶点头道。
“这么一说，还真的有可能，我记得高一的时候回来看他，小姑父开了一辆奥迪车回来，爷爷让他停到外面路上去，那时候小姑跟小姑父说了一句他就是嫌弃你开的车没有杨…杨成叔叔的加长林肯好。
我们都以为小姑是在抱怨，爷爷就是讨厌小姑父是做生意的，但今天爷爷一点都没有讨厌你，而且我看到他还跟小姑父主动说了几句话。”
胡蔚本来想学着小姑的话说“杨老二”，觉得不好，又改了口。
钱才笑了笑，道“你们把他想得太神了，要把老爷子当成个普通老人看，思路会清晰很多，那车他要坐得惯，我就送他好了，他平时也不出门，也就是停在院子外边跟来访的老朋友显摆显摆，当个摆件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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