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婷刚走进春熙路南段的“南韵”猪肚煲鸡餐厅，远远就看到明川正坐在左侧靠窗的位置等候，她脸上溢开笑容，加快步伐朝对方走了过去。
“抱歉哈，到得晚了一点。你来很久了吗？”
“我也刚到。已经点好菜了，估计再一会儿就能开吃了。”
“是吗？你真机灵，我刚好也饿了。啊，话说我们好久没约着一起吃猪肚煲鸡了。”
晓婷将包包搁下，乍一坐好就闻到了从锅里焕发出的香味，那是浓郁药材味与胡椒相混合的香气，汤色泽乳白、浓中带清，正是她当年在海口至为喜爱的料理之一。
“我们先喝汤吧。”明川信手为她添了一碗鲜香浓郁的汤。
“那我就不客气了。”晓婷用调羹勺起汤水，浅浅尝了一口，在外头感受的寒意瞬间消散。
一碗热汤下肚，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，观察到对方的心情似乎没她担心般地低沉沮丧，晓婷略微踟躇了一会，还是决定说出心里话。
“我说，你知道今天为啥子要约着一起到这里吃午餐吗？”
“咋个现在和你吃顿午餐还需要原因和理由吗？我以为不就是你刚好想吃猪肚煲鸡而已。”
看着明川还在装糊涂，晓婷嗔怪地嘟起嘴巴，尽管装出一副不满的模样，却还是为她舀了一勺包含了鸡肉和猪肚的汤。
“切，你还装。前天下午王浩和叔宏为你在望江楼公园大打出手了吧？你咋个就这么不够意思，发生了这种大事也不告诉我呢？”
“那天显崧不也在吗？我想反正他迟早都会和你说的，加上心里又烦，就暂时没联络你。晓婷，你不知道我昨天请了一天假没上班呢。”
听着老铁的回答，她一时语塞，只得讷讷地往嘴里夹了一块爽脆弹牙的猪肚，决定直接切入最想了解的话题。
“那你现在咋个想的？接下来有想过咋样做吗？”
“昨天……叔宏到家里来了。”
“啊？！叔宏，他到你家里来了吗？不可思议，他居然能走到这一步！”
“我们聊了很多，也谈到了一直没去触碰的……关于五年前分手的那段往事。晓婷，昨天我当着他的面哭了。”
明川右手托腮朝着窗口方向转过脸去，聚精会神地望着一派充满活力的城市景象。
即使过了一天，提起这件事时，她还是禁不住觉得有些害羞：“好丢脸哈，明明立志要变得更加坚强，可眼泪就是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。”
晓婷端详着老铁脸上的复杂神色，其间混杂着淡淡的惆怅、忧伤、羞涩与茫然，对方的眼眶依然有些微微泛红，显然是昨天哭得很厉害的缘故。
“那叔宏是咋个表示的呢？他还是想要重镜重圆吗？”她试探地问。
明川迟迟没作出回答，对这句询问，既没承认也没否认，只是痴痴望着窗外不断经过的人群。
对方无心作答，晓婷也不催促，索性又喝了几口汤，将新鲜嫩滑的鸡肉沾上酱料送入嘴里，等候着老铁的回应。
“喂，晓婷，人为啥子非得作出选择呢？”过了很长时间，明川才缓缓重新开了口。
“因为那是成为大人的条件之一呀。”明白对方意有所指，她和声回应着，“很多时候，美好的事物总是无法两全，所谓的大人，就是要在‘喜欢的’和‘适合的’当中作出选择。”
明川凄然而笑，不愧是相伴多年的老铁，只需轻轻一点，晓婷就能立刻知晓她的所思所想。
“话说成为大人以后，我似乎就一直在作选择。选择离开海口来到成都，选择放弃作家而成为广告人，今天，我也要在他们当中作出选择。”
“晓婷，为啥子我非得选择不可？难道就不可以维持原状吗？为啥子男人的占有欲就非得那么强呢？三个人简简单单地继续当个老铁和搭档不行吗？”
“喝些汤吧，润润身子。锅里还有那么多鸡肉和猪肚，可别浪费了撒。”
晓婷刻意先转了个话题，哄着缺乏食欲的明川进食，尔后又仔细挑了鸡中翅和凤爪这些对方最喜欢的部位，逐一放进碗中。
在她的巧妙安抚下，明川总算愿意重新进食了，看着对方夹起鸡中翅啃了一口的样子，她一颗牵挂着的心多少也能稍微舒缓一些。
等明川将凤爪吃完以后，她才针对对方先前的提问，慎重地进行了回应。
“明川，对你刚刚的话，我认真想了很久。我觉得男人的占有欲，首先来自他们深爱这个女人的事实，由于想和她永久在一起、才会害怕她被其它男人抢走。”
“或许站在你的立场，并不愿意伤害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，但王浩和叔宏却不会这么想。现在事情会闹得这么大，是因为王浩已经产生很强烈的危机感了。”
“而叔宏当初从那么多简历里挑中了你、并让行政通知你去面试，从他作出这个决定那一刻开始，就注定你们这场重逢不会以简单的事业合作划下句点。”
明川在她用眼神鼓励下喝完了碗里的汤，接着幽幽叹了口长气：“那我该咋个处理才好呢？晓婷，我现在乱得很，完全不知道该咋做了。”
晓婷权衡了很久。
她很清楚，接下来自己要说的，也许并不是对方希望从她这里听到的话，但为了老铁更长远的幸福着想，她还是必须把这些给说出来。
“作选择吧，明川，哪怕会伤害到他们当中的另一个人，也好过这样一直纠结下去。两个加起来快60岁的男人，还会像耍朋友的高中生那样打起来，就说明他们已经到极限了。”
“也许我这么说会很残忍，但痛苦的不只有你一个人哈，王浩和叔宏也非常痛苦。所以你现在所要做的，就是仔细思考与掂量清楚，在这两个人里面，你更爱谁、更想和谁在一起。”
“除此之外，你没别的路可走。所以，铁下心来面对、然后作出最遵循你心迹的选择吧！”
她没有建议明川去作最适合她的选择，是基于她对自己老铁个性与行事风格的了解，在这种涉及厮守一生的议题里，对方从来就不会以单纯的利益得失作为衡量的基准。
于是她更希望明川能遵循着自己的心迹去作判断和选择，也只有这样，对方才能和最后选择的这个人长久地走下去，这是她最由衷的祝福和心愿。
“遵循我的……心迹吗？！”明川细细咀嚼与回味着她藏在这些建议里的真切蕴意。
“嗯，你始终要选出，你最想与之共度一生的那个人。所以好好想想吧，无论王浩还是叔宏，你更想和谁共同走完这漫漫的后半生呢？”晓婷很是郑重地给出了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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