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9章 江芷微的心
“红尘一步终”，并未起到想象中的杀伤。
同为终结之意，修罗寺男子体内的力量，抵消了顾谛剑意，磨灭这一式杀招的棱角，哪怕凌厉依旧，却反而不如剑廿三的纯粹。
然而，经过一番耗损，其对于男子的加强，似乎也到此为止了，那股力量重新蛰伏。
被顾谛天遁剑贯穿的男子，身上气息也陡然跌落，重归半步外景的水准。
一切，好似又重新回到起点。
顾谛被男子贯穿身体，修罗寺男子则挨了他两剑，一剑削在他元神之上，一剑将其贯穿重伤。
两人气息皆是跌落谷底，修罗寺男子承担着反噬，顾谛此刻，同样也不好受。
剑廿三，是心之剑，魂之剑，剑意之剑，更是燃烧轮回之剑，顾谛头顶凸显的元神，已燃烧得薄弱透明，仿佛随时会消散，深藏的生命之火，也变得黯淡无光，飘摇不定，颇有零落凄凉之感。
但顾谛终究是做出过一次突破，精神修为堪比半步外景，仍有几分自控能力，他元神钻入泥丸宫，重新睁开双眸，虽依旧脸色如纸，苍白脆弱，却也能强撑着身体，没在此倒下。
甚至于……顾谛极其恶劣的状态，其实，也在飞速地好转，他心灵大海深处，有如来神掌镇压，佛音恢宏浩荡，有凝神定心之能，稳固着变得透明的元神，使其以最快速度，脱离虚弱期。
可惜，身上的贯穿伤，就没这么容易恢复了。
顾谛终究只是一道应身……否则，就凭他习练过的半段锦，以那“伤得愈重，恢复愈快”的特性，像这般伤势，是完全不必放在心上的。
趁着对方也被重创，心神涣散，顾谛强行扭动身体，脱离男子桎梏，曾经主动迈出的一步，此刻也重新退了回去，那被提上来的一口气，又缓缓回落，顾谛嘴角溢出一片殷红。
江芷微和行一，也停下对峙，不约而同赶往到两人身边，好笑的是，本质上……江芷微和行一，都在关心着同一个人。
行一无论再怎么样，也不可能眼睁睁地，看着好不容易“轮回归来”的佛子，又重新入灭。
——这是底线。
再继续打下去，指不定，行一就是临时反水，当场跳反，背刺修罗寺的高手了。
此时，周遭有不少开窍好手围了上来。
他们实力都还不错，但显然，最底线也是人榜前十水准的交锋，这群人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。
面对顾谛和修罗寺男子之间的对局，其更是很有眼力劲地，赶紧后撤，离开最前面的位置。
当然……没有眼力劲的，基本都在第一时间被余波给干翻了，死得一个比一个惨。
能活下来，大多都有几把刷子。
如此……表面境界上，基本没几个比顾谛、江芷微还低，至少也是六窍、七窍的高手！
江芷微毫不犹豫地提起剑来，护在顾谛身前。
她伸出一只手来，无声地握住顾谛的手，掌心里的温度，暖暖的，让顾谛愣了一瞬。
顾谛意识到江芷微的紧张，因为他而紧张，无法维持心绪，再难心如止水，那心湖表面，有涟漪无声无息地荡漾着，扩散出一圈一圈波澜。
但他自己的内心，却反而静了下来。
此刻，顾谛眸光深邃，恍惚间，那瞳孔深处，像是倒映着一道阴影，沉闷而压抑。
他宛若是下定决心一般，随时准备出手。
行一也冒着冷汗，暗暗做出决定，要违背一次原则，随时准备放水。
江芷微则一如既往地认真，跟原着轨迹不同，她如今所经历、得到的成长，要远远超过世人想要，顾谛用出的剑廿三，她也能用，只是更极限，但也更一往无前，可剑出之后，也更无法挽回。
她随时准备燃烧元神，为顾谛、为自己、为两人接下来的未来，创造逃离的机会。
老实说，在经历宿世轮回后，江芷微的心，就很乱……明明身边的人，自始至终都没有变。
可两人的关系，却仿佛再无法回到从前。
江芷微清楚，顾谛没变，那变了的人，恐怕是她自己吧……她的那颗心里，毫无征兆，很突然地，被一个人所充实、容纳。
曾经的她，舍剑之外，再无它物，江芷微确信自己能坚定不移地行在一条孤独的路上，斩道见我，明心见性，追求更高的巅峰，跨越更险峻的峻岭，将无人能闯过的天堑，变为通途。
但那一天后，江芷微却心生了迟疑、犹豫。
她听说过“挥剑斩情丝”的典故，也同样能那样做，有那样的能力，但冥冥中……
江芷微却不想那么做。
那是错的，不是对的。
她想起，曾经一次跟顾谛有过的对话，那是她自己说过的话：
——她不想分得那么清。
爱就爱了，喜欢就是喜欢，心里牵挂着一个人，这并非特立独行，也不是与众不同。
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力，没什么好奇怪的。
所谓“最上忘情，最下不及情，情之所钟，正在我辈”，这个道理，一直都没变。
忘情者，非天失，心中有情，而不假于心，爱便爱至，恨便恨极，念动而退，亦是至情。
念及于此，江芷微亦承认了内心，接受了那段轮回，放任那一缕尚且淡薄的情丝，如无根之萍般，游离心底，没有选择将其斩去，恍若旁观者般，等待它开花结果的一天的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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