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时隔久远，真相如何，老臣并不知晓，只是当时情况太过混乱，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，不可不防啊，陛下。”
“您能否告诉朕，这些事情，您是如何知道的？”刘季生正色问道，他相信周崇的为人，但这件事情太过惊骇，他必须知道这个信息的来源。
“事到如今，老臣不敢诓骗陛下，这些秘密其实都是先帝临终前告诉老臣的，先帝虽非明主，却也不糊涂，更非凉薄之人，皇后因此变故郁郁而终，她所产究竟是人是妖，如果是人，是否尚在人世，还有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否有人操控，先帝一直都很记挂，因此秘密遣老臣暗地调查，以洗脱皇后身上的冤屈。”
说着，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布包起来的物事交给刘季生“这是当年在清理现场时发现，或许...是唯一有可能解开这个谜题的线索。”
刘季生接过来打开看了下，那是一枚环状的玉佩，通体碧绿色，晶莹润泽，没有一丝杂色，样式也是精巧，一看便知是出自于能工巧匠之手，绝非普通百姓家的物件。其上，尚有火烧过的痕迹。
“此玉佩并非宫中之物，梁国的蓝田、西域的天山、以及北秦以北的北海一带皆出产此种材质的玉石，但其雕工，更像是北秦那边一种会“惊涛拍岸”手法的匠人做出来的。老臣无用，查了这么多年，只查出这点东西，实在是有愧于先帝。”
刘季生收好玉佩，眼圈发红：“您言重了，是朕对不住您。”
“该说的，老臣都说了，现在，要委屈您在这里多待片刻，倘若曹氏问起血诏一事，陛下尽管都将责任推到老夫身上。”
“先生...”刘季生觉得自己的心很疼，真的很疼。一时之间，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尽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周崇跪伏在地上，贴地叩拜：“陛下，老臣这就走了，只盼您保重龙体，毋要忘记学业，业精于勤荒于嬉啊。”
“朕...向您保证，一定会用心学习，做一个好皇帝！”刘季生嘴唇抖动，啜嗫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。
“哈哈哈，痛快，真是痛快！”一向严谨，一丝不苟的老夫子，此时竟有一种江湖侠士的豪气，肆意潇洒。
他大步走出门外，在刘季生的注视下，门缓缓关闭，那双熟悉的脸也渐渐消失了，刘季生跪坐在原地，望着这一切，只觉得，门外的光是如此刺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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巳时。
天牢内，林清徐正在其夫人赵氏的服侍下整理仪容，士大夫死而冠不乱。对于一个为大宋江山付出了半生心血的老臣，这点面子，朝廷还是要给的。
赵氏早已经哭成了泪人，一边掉眼泪，一边给林清徐梳头发，手哆哆嗦嗦，梳子都有些拿不稳。林清徐安慰道：“夫人，你就不要哭了，不过是伸头一刀的事情。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“以前你就总说没什么大不了，家里丫鬟偷懒，你说没什么大不了，又没丢东西，家里进了贼，你又说没什么大不了，幸亏人没事，现在都要死了，你还说没什么大不了。”
林清徐被夫人说的一时语塞。
赵氏又道：“你为他们刘家的江山夙兴夜寐，付出了多少心血，临了就因为嫣儿伤了皇帝，人又没死，为什么要把整个林家赶尽杀绝，还有没有公道了？”
如果放在以前，赵氏一介妇人敢像今天一样妄议天家，林清徐一定会呵斥她一顿，雷霆雨露俱是君恩，为人臣子，岂能因为受了委屈就心生怨怼？
不过现在，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。他长叹了一口气问道：“嫣儿那边怎么样了？”
不提还好，一说起林嫣，赵氏哭的更凶了，差点没哭死过去，林清徐劝慰了半天，赵氏才只说出一句“我可怜的儿...”
赵氏忽然猛地抬起头道：“老爷，要不您就让嫣儿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吧，是皇帝无礼在前，想要强暴嫣儿，嫣儿失手才会打伤他的。说不定...”
“你给我闭嘴！”林清徐立刻喝止道。赵氏不敢再说话了，只眼巴巴地看着林清徐，不停地流泪。
林清徐压低了声音道：“嫣儿本就是陛下未来的妻子，何来强暴一说？更何况，事情已经发生了，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？你想让世人都以为我林清徐是贪生怕死之徒，临死前构陷天子以活命吗？事到如今，刀山火海，我们也只能往前跳。”
赵氏绝望了。
半个时辰以后，天牢的狱卒进来了“林大人，该上路了。”
林清徐点头对赵氏道：“夫人，路途遥远，希望夫人勿要太过感伤，保重身体。”
老爷！赵氏歇斯底里，一个狱卒拉着她，另一个狱卒则面无表情给林清徐套上枷锁，镣铐。
林府上下，一行三十六口男丁，再加主犯林嫣，三十七个人一个个被狱卒押着上了囚车，送往刑场。其余的妇人，孺子皆暂时关押于天牢之内，待得今日事后，再派衙役押解岭南。
曾几何时风光无限，门庭显赫的林府从今日以后便不复存在。高高在上的氏族权贵，一朝被打入万丈深渊，看到这样的结果，不知几家欢喜，几家愁？
林嫣看着街道两侧的人群，心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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